弟弟讓我再愛你一次!(4全篇完 )三十二歲.再見CH.1牢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人只有一雙眼,只能望著前面。所以,不管做什麼事情,不管得意還是失意,都要記得看看身後。百密仍有一疏,而這一疏往往決定勝敗。程豪漏下的,就是阿九。  阿九發現濱仔是警察之後,並沒有告訴任何人。他知道這個消息對整個東歌多麼重要,對他自己多麼重要。這麼多年過去,他仍然只是個打手,雖然對如風說沒所謂,但是阿九並不甘心。所以他謹慎的審時度勢,他要把這件事情的價值發揮到最大。最後,他在程豪,警察和青龍這三者之間選擇了青龍。阿九並不信任程豪,這個大佬太陰森敏銳,而且還有如風在他前面,阿九認為自己尚不能從這裡得到他想得到的。警察他沒接觸過,前路不明,他更加不信任。而青龍,這條路雖然有些冒險,但卻是值得投入的。青龍這些年來在黑道中有一些發展,也給東歌制造了一些麻煩,但是這還遠遠不能威脅到程豪的位置。他們一直嗅著氣味蓄勢待發,只不過程豪並沒有留給別人機會。這個時候,阿九的到來,為青龍,也為他自己鋪平了一條通天之路。他們秘密商議,青龍出人偽裝成境外分子,向東歌求購了大批軍火。由於警方的行動,程豪損失的不在少數,這麼大的買賣,足夠讓他渡過難關。所以阿九篤定,即便再危險,程豪也不會放手。程豪上鉤後,濱仔也坐不住了,可是如風做得很仔細,阿九又特別注意他,如果不是我的偶然語失,濱仔事前絕對得不到一點消息。青龍根本就不會完成這筆買賣,本來阿九打算在交易之前匿名通知濱仔地點,估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再告訴如風,讓他在慌亂中撤出。這樣那一大批軍火就會落在警察手裡,程豪一分錢不賺還要賠上一批一模一樣的貨物,這對東歌而言無疑於滅頂之災,而青龍暗渡陳倉釜底抽薪,就這麼踩著程豪的頭頂登上寶座。所有這些都在阿九的計劃之中,他唯一沒能料到的,就是我無意之中提前告訴了濱仔交易地點,而如風和程秀秀竟然一起命喪黃泉。對此,阿九感到痛苦,但並不懊悔。因為如果他不這麼做,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他出頭。況且他和如風的兄弟情義並不能超越他的欲望,黑道裡的友情並非人們所想象的兩肋插刀肝膽相照西裝,所有都是黑的,友誼會那麼的光明正大嗎?但是,就憑如風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為他爸爸開店的那一句話,阿九也絕對不想讓如風死。同時,他也不想承擔如風的死所引起的他心底的那種難過。畢竟,死亡不能逆轉。直到他看到程豪和我在一起的場景之後,他終於找到了發洩怨恨的對象,他把這些都歸罪於了我們兩個。程豪的狠是罪過,我的美也是罪過。  辦完如風和程秀秀的喪事,阿九就徹底脫離了東歌,他以絕對功臣的身份堂而皇之的成為了青龍的一哥。青龍在東歌對面用程豪的錢修起了一座比東歌更豪華,更氣派的夜總會。東歌的招牌在夜幕下被青龍的光輝遮住,原來那麼流光溢彩的霓虹,也漸漸變得黯然失色。程豪的時代,就此終結。  新陳代謝是永恆不變的殘忍法則,沒人對它質疑,因為,即便是質疑,也無能為力。如果不新陳代謝,那麼就會死;而新陳代謝的最終結果,還是死。新也罷,舊也罷。無所不能的人,其實只不過拼命在玩自然擺出的只有一個答案的多選題。程豪沒對我做什麼,他已經沒辦法再對這樣的我做什麼了。我的狀況十分糟糕,程豪找了很好的醫生來治療我,可是沒有一絲效果。醫生說,我以前就受過強烈刺激,已經留下了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創傷,而這次的刺激更加猛烈,足以徹底摧毀我的精神,能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,基本上沒有治愈的可能。  即便是這樣,程豪還是不會放過我。他失去了權力,失去了女兒,失去了如風,唯一剩下的,只有我。所以,不管我是什麼樣子,瘋癲癡傻,他都要把我握得緊緊的,死不放手。他總是向鬼魅一樣站在遠遠的地方注視著我,看著我安靜,看著我瘋狂,就像欣賞困在籠中的百靈,不理會它是哀鳴還是歡暢,只是玩味這樣的禁錮。我的自由是虛空,程豪所及之處,皆是我的牢。只是,他能控制我的身體,卻控制不了我的心。困住我的是如風,心是鎖,除了他,沒人能放我走出囚籠。我堅持住在我和如風的家裡,哪裡也不去,Linda一直照顧著我。我每天都穿著如風的衣服,靜靜的坐在窗邊或是院子裡,等著天黑,等著如風回來。如果不仔細注意我空洞的眼睛,不提及如風,可能看不出我的異常。我依然是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,酒店經紀美是我所有瑕疵的掩飾,也是我所有災難的源泉。  我認真地把我和如風發生的所有事情寫在紙上,然後貼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,到處都是紙片,到處都是回憶,這織就了一場迷夢,忽而春秋,忽而冬夏,我深陷其中,不願甦醒。   “他說讓我等著他,不要和任何人走。”我經常像是自言自語似的突然和Linda說,“然後,你知道嗎?”   “怎麼呢?”盡管Linda聽了無數遍,甚至都能背下來,但每一次她還是禁不住紅了眼睛。   “然後……他就來啦!阿風永遠不失約的。”我望著窗外微笑的說。   “嗯,他會回來的。”Linda想哄小孩一樣的說。  元燮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探望我一次,如同第一次見面時的那樣,他總是帶著他燦爛的笑容走到我的身邊,只是,這個笑容背後不再是溫馨,而是淒涼。如他所料,我和如風沒能逃脫宿命的安排,在抗爭中,我們一起玉石俱焚。而對元燮而言,最痛苦的是,他只能眼睜睜的看我凋謝,不能阻止,無能為力。   “如畫,今天好些嗎?”元燮溫柔的說,“頭還會不會痛?”   “不會。”我低著頭繼續寫我和如風的故事。   “寫到哪裡了呢?”元燮問。   “遇到你了。”我笑著說,其實其中很多部分都是重復的,我要寫很多遍,生怕自己忘記一點點。   “怎麼寫的?”元燮笑著說。   “‘元燮的笑容很燦爛。’”我站起身遞給他看。   “我當時是那個樣子的嗎?”元燮看著我寫的紙片說。   “不是嗎?”我忙拿過來說,“那是什麼樣子的呢?我怎麼……怎麼想不起來了?”我按著頭,臉色蒼白。   “是的!就是這樣!你沒記錯!”元燮輕輕摟住我說。   “那就好……”我頓時安心,關於如風,我不要忘記一點。  元燮心疼得望著這張依然嬌艷卻不再鮮活的容顏,自古紅顏多薄命,大概就是這個意思。   “如畫,跟我走好嗎?離開這裡吧!好嗎?”元燮懇求地說。   “那樣可不行。”我輕輕推開他,坐回到椅子上說,“我哪裡也不去,要是如風回來找不到我怎麼辦呢?”元燮望著我單薄卻堅挺的身軀,無奈的默默離去。能擁有我的不是他,能拯救我的也不是他。我沒有看元燮一眼,只是靜靜的繼續書寫曾經。我用這種病態的方式捍西裝外套衛自己的愛情,拒絕時光沖洗,拒絕生命輪回。就這樣,一直寫,寫,寫。CH.2十年一年後。當Linda打開門看到濱仔的時候,她渾身都顫抖了起來。   「你……你怎麼還敢來這裡!」Linda狠狠甩了濱仔一個耳光。   「我來看看她。」濱仔站著,任憑Linda拳打腳踢。   「看她?」Linda哭著住手,「好,你最好來看看,看看她現在什麼樣子!」Linda把濱仔拉扯到我的房門外。我穿著如風寬大的睡衣蹲坐在地上,身旁堆滿了紙片,輕輕仰著頭,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。   「好好看看!看清楚!看仔細!」Linda哭著說。濱仔慢慢地低下了頭。  我聽見了聲響,轉過頭說:「Linda,元燮來了嗎?」   「沒有!沒人來。」Linda慌忙推開濱仔說。可是我已經看見了他。我慢慢站起來,一步一步的走向他。我知道,就是這個人輕易的從我身邊跑走,跑到如風那裡,然後看著他在火中消失。但是,現在我見到他,卻絲毫沒有一絲恨意,一種迫切的願望壓倒了一切。因為,他是那天最後一個見到如風的人,他知道一切。   「如畫,對不起……」濱仔看著我,滿是歉意。   「如風沒死,對不對?」我說,「他會回來,對不對?」   「他……」濱仔望著我,猶豫著。我的心脈懸於一線,醉醒之間,濱仔的一句話足以決定我的生死。Linda緊張的看著濱仔,使勁拉扯他的衣角。   「如風沒死,他跟我說一定會回來找你!」濱仔目光飄忽,他望著我身後的窗戶,仿佛在跟另外一個我們看不見的人對視。   「我就知道!」我笑顏如花。     Linda鬆了口氣,偷偷抹去眼角的淚低聲說:「算你救了她一命!」   濱仔望著我的背影,輕輕的說:「我想讓她忘了他,看來是不能了。」   Linda突然想起了什麼,她慌忙對濱仔說:「你快走吧,這邊到處都是程豪的人,你別讓他逮到你,他不會放過你的!」   濱仔走到門口,回過頭說:「Linda,別做這些了,好嗎?」   「不用你管!你走吧!快走!」Linda把他推出了門。  兩天後。新聞播報:「今日凌晨警官胡永濱途經蘭新路時遭到不明身份的歹徒襲擊,身中四彈身亡,警方懷疑這次槍擊襲警事件與一年前西町大爆炸案件有關,目前正在調查中……居酒屋」鏡頭切過,電視中渾身血跡的濱仔看上去安詳而寧靜。Linda手中的咖啡杯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,她轉身跑了出去。從此之後,我再也沒見過她。  三年後。一位算命的阿婆坐在街邊。   她面前擺了一張紙,上面寫著:「偶開天眼見紅塵,方知身是眼中人。」我走到她身邊。   「小姐,要算命麼?」她費力的抬起混濁的眼睛說,「算算吧,很準的!」我坐在她面前的小凳上。   「問什麼?姻緣,事業,財運……」阿婆說了一大串。   「尋人。」我說。   「哦。」阿婆說,她掏出一張粗糙的紙說:「把他的名字和生辰寫上。」   我接過紙,猶豫了一會,只寫了一個「魏」字交給她。   她看了看,又遞過來說:「把你的也寫上。」我寫好了交還給她。   她閉上眼,想了很久,慢慢睜開眼說:「你可以見到他。」   我開心的笑著說:「謝謝!」   「不過……」她頓了頓說,「你見沒見過血光?」   「見過。」我答,血光,我見了無數次。   「那……你們只能再見一面!」阿婆又閉上眼睛。   「為什麼?」我的笑容凝固住,角度很不自然。  「他名字裡佔鬼氣,來路也不明。你們本是孽緣,三世一輪回,三生見一面,可是錯走奈何橋,他今世追著你來了人。你見了血光,便破了咒,可惜可惜,你們就只有再見一面的機緣了。」 阿婆狡黠的望著我,昏黃的眼睛閃著莫名其妙的光芒。「不信你想一想,你們經歷的事情,是不是他擾了你,你擾了他呢?」我沉默。是愛是恨,摧毀了誰?     「喂?小姐,你還沒給錢哩!」我緩緩站起,沒理會她的呼喊,扭身離去。誰擾了誰沒關系,生生死死沒關系,只見一面也沒關系。只要,只要讓我再見到他,讓他清清楚楚的站在我面前,讓他再愛我一次。一次就夠。六年後。在一個很熱門的電視采訪中,我看到元燮。此時,他已經是一位年輕有為的商人。  「元先生,你知不知道,在今年我們組織的『女性最想嫁的十位鑽石單身漢』的評選中,你榮膺榜首呢!」漂亮的女主持瞟著元燮笑著說。  「那是大家的錯愛了。」元燮說。   「能不能透露一下呢?為什麼黃金年華都沒考慮要結婚,甚至連個女朋友都沒有?」女主持一副很感興趣的房地產樣子。   「呵呵,緣分不夠吧!」元燮淡淡地笑了笑。   「傳言說元先生一直有一位心怡女子,你每年都會送玫瑰去向她求婚,這是真的嗎?」女主持很會提問,不動聲色的就問到關鍵。   「是真的。」元燮說。   「她肯定是個絕色女子,不然怎麼會讓元先生這麼痴情!」女主持對他的回答很滿意。   「她的確很美,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。」元燮的目光很溫柔。   「那她一直沒有同意嗎?」女主持問,「這麼優秀的男士她都不動心?」   「是啊!」元燮有些落寞。   「還有人說,那個女子和黑社會關系不淺,你甚至因此受到過死亡威脅,這是你們不能結合的真正原因嗎?」為了收視率,女主持孤注一擲。   「不是,」元燮皺著眉說,「她在等另外一個人。」   「哦?好像戀情很復雜啊。」女主持興奮起來。   元燮沒有看她,他對著攝像機說:「魏如風,如果你活著,你就快點回來!你知不知道,你這輩子最大的罪,就是愛上她,承諾她一生一世,然後再離開她!」我關上電視,仰躺在沙發上。一滴眼淚順著臉頰,以完美的曲線滑落。如風,聽見了麼?你犯了罪,快回來償。  七年後。男人可以不娶,女人不能不嫁。阿瞳結婚了。她新婚前夜,來到了我和如風的家。門鈴響起,我接起對視機。   「來啦,進來吧。」我說。   「不用了,」阿瞳說,「我來告訴你件事。」她還是那麼的靈氣逼人,只不過,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卻失色很多。   「什麼事。」我問。   「明天……我結婚。」阿瞳說,她的語氣不像是告訴我喜事,而像通知我喪事。   「恭喜你。」我說。   「我走了。」阿瞳掛上話筒。從黑白色的屏幕上我看見她漸漸走遠,那小小的身影在我心裡留下了不滅的痕跡,我期望她能徹底走出這裡,走出我和如風夭折的愛情,走出她本不該經歷的被蠱惑的命運。然而,阿瞳停了下來。她蹲在路燈下面,放聲大哭。忘不了的,原來還是忘不了。  九年後。在街邊,我又遇到那個算命的阿婆。她更加的老了,眼睛已經睜不開。她面前坐著一個穿紅衣的少女,那個少女很緊張的聽著她細細訴說命數。   「你見沒見過血光?」阿婆說。   「血光?」女孩使勁回憶建築設計,的確,像我這樣經常目睹生死的人太少太少了,「啊!有!我前日切了手指!流了很多血呢……」   「你們只能再見一面。」阿婆沒等她說完就開口道:「你們本是孽緣,三世一輪回,三生見一面,可是錯走奈何橋,他今世追著你來了人世。你見了血光,便破了咒,可惜可惜,你們就只有再見一面的機緣了。這一段話,她說得無比流利。   「怎麼……怎麼會這樣?」紅衣少女頓時臉色蒼白。她沮喪的付了錢,走的時候踉踉蹌蹌,還不小心撞到了我。   「小姐,要算命麼?」阿婆迷著眼對我說,她並沒有認出我,「算算吧,很準的!」   我走到她身邊,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倒在寫著「偶開天眼見紅塵,方知身是眼中人。」的那張紙上。她的眼睛奇跡般的瞪圓,和剛才毫無生氣的樣子判若兩人。   「謝謝啊,謝謝!」她緊緊抓著鈔票說,「小姐,你一定好命!我一眼就看得出!」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。錢,果真能買命。  十年後。時間就這麼的慢慢走過,日月星辰變了光年,街邊市角變了顏色,人來人往變了嘴臉。唯一不變的,是我的守候。歲月疼惜我的美貌,它沒在我身上留下絲毫痕跡,我仍如同別去如風的那晚,眉點黛色,唇點朱砂。只是,那一縷已經長及腳踝的青絲無意中透露了我的年紀。當年的愛恨情仇早已被人們淡忘,現在的轄區沒人再知道魏如風是誰。曾經輝煌如夜晚的第二輪明月的東歌現在已經破敗不堪,如今是阿九的天下。阿九做得很好,凡是有人氣的地方就有阿九的股份,最出名的是他經營的牛丸店,竟然連鎖了上百家。阿九不遺餘力的與程豪作對,比程豪更快,更狠,更凌厲。他不只要程豪敗,還要程豪慘敗,敗到沒命。始於東歌,終於東歌。東歌的招牌被搖搖晃晃的卸下那天,程豪來到了我這裡。我披散著頭發,穿著已經破爛的如風的衣服站在窗前,模樣像一只艷鬼。程豪就這麼望了我很久,我也就這麼站了很久。   「走吧。」程豪對司機說。   「老大,你不進去看一眼嗎?」司機說。   「不了,」程豪說,「明天,我帶她走。」我笑著看著程豪的車緩緩駛向遠處,笑容是他最喜歡的那種。  那年,我32歲,魏如風,如果活著,31歲。CH.3再愛我一次今天。  「大姐花蓮民宿姐,你還在等你弟弟回家嗎?」一個小男孩走到我身邊說,他就住在附近,總是遇到我。我的思緒被他喚回。   「是啊。」我笑著對他說,小男孩的樣子很可愛,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讓我想起如風。   那個雨天,二十年前的今天,如風就是這麼望著我的。   「他真不乖,讓你等好久!」小男孩說。   「嗯!他不乖,等他回來姐姐會好好的罵他!」我摸著他的頭說。   「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?」小男孩好像很憐惜我,即便再小的孩子,也一樣喜歡漂亮的人。   「晚上,今晚就回來。」我說。   「騙人,你每次都這樣說!」小男孩說,「天不是已經快黑了嗎?」   「真的,不信你看那裡!」我隨手指向遠處。   「就是他嗎?真的回來了啊!」小男孩拍著手說。遠遠的,一名男子朝我走來。   「咦?你弟弟怎麼比你年紀大呢?他頭發都白啦!」小男孩疑惑的說。   「他,不是我弟弟。」我冷冷的說。  那個人,是程豪。   「如畫,我們一起走吧。」程豪走到我身邊說,十年來,他一次靠我這麼近。   「不,我要在這裡等如風。」我玩著自己衣角說。   「我帶你去找他。」程豪溫柔的說現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一絲威懾,當初的霸氣蕩然無存,和無數普通的老人一樣,他頭發花白,後背微微的駝了,顯得慈祥和安逸。   「真的?」我挑起眼看他。   「真的!」程豪說。   「你騙我!」我呵呵的笑著,「你才不會呢!」   「我沒騙你。他說他在阿爾卑斯山下等你,讓我來接你。」程豪懇切地說。   「你……你說什麼?」我緊緊的抓住他,眼中波光粼粼。阿爾卑斯山下的小屋是我們最後的夢想。   「去阿爾卑斯山,去見如風!」程豪拉著我說。   「走吧!快走!」我跑向他的汽車。   「對了,」我突然轉過身說,「我可以告訴如風,讓他不要殺你了。」  程豪望著我的無比美艷笑臉,獨自惆悵。我不是他的,開始不是,最終也不是。這裡已經沒有什麼是屬於他的了,初踏這片土地的時候,他還有秀秀,而逃離這片土地的時候,他一無所有。他這樣的人,卻只能用欺騙的方式,如此低賤的,如此卑微的,哀求著把我帶走。但是,他心甘。到如今,為了我,他房屋出租心甘。 上帝不降福,菩薩不慈悲,貪得越多,輸得越多。最善的,最惡的,都是人。 坐在程豪的車子上,我焦躁不安。時光磨滅了我所有的感覺,到如今,我只是想見到如風。他的擁抱,他的吻,他的眼睄眉角,他的指尖……我迫切想要這一切,迫切得肝腸寸斷。 程豪也很緊張,他不停的看表,擦汗。阿九太狠毒,不殺程豪,不足以立威。他怕自己甚至沒辦法全身而退。 紅燈。司機狠狠地罵了一句。我無意瞥向街邊。時間,定格。我終於見到他。  就是那個人,化為灰,變作塵,我也一樣認得。我的如風。  我瘋了一樣打開車門跑了出去。   「如畫!你幹什麼?」程豪大喊,「你回來!」我絲毫不理會,沒人能攔住我,天地不能,生死不能,誰也不能。程豪也跳下了車,他在後邊緊緊追趕著我。   「老大!小心啊!」司機焦急的大喊。     「阿風!」我一邊跑一邊喊。可是如風並沒有理會我,他裹在人群中忽隱忽現。   「如風!」我哭著叫。他繼續往前走,而程豪卻離我越來越近。   「魏如風!」我喊破了嗓子,那悲慘聲音穿透整個街市,沁入心肝。他終於回頭。 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,他怔怔地看著我,眼都不眨。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,我微笑著走向他。     「如……如畫!」程豪氣喘籲籲的拉住我,「你別走,別走好嗎?」   「求求你,求求你啊……」他匍匐在我腳邊,失聲痛哭。  一聲槍響。兩聲槍響。程豪慢慢倒在了地上。我,也慢慢倒在了地上。我們展開成一個奇妙的角度,散落兩旁。 對面高高的樓上,一個狙擊手收起了槍。   「九哥,把這麼靚的女的給殺了,真可惜啊!」他惋惜地說。   「你懂什麼,漂亮,就是禍。」阿九望著躺在街心的我冷冷地說。我仰躺在地上,頭發像錦一樣散開,血汩汩的湧出,轉眼染紅一片。髮的黑,血的紅,臉的白。顏色一塊一塊,格外眩目,如同被塗鴉過的一幅畫。 人生如畫,畫如人生。命運,慾望,生命,時光,還有愛情……走到末路,我漸漸看清了它們的神秘指紋。泛的,倦的,丑的,艷的,忘川河畔,一切不過如此。     「如畫!還不閃遠些!」一個胖男人使勁推了如風一下說。   「威叔,你叫他什麼?房屋二胎」旁邊的瘦子說。   「如畫啊!」威叔說。   「他怎麼叫這名字!」瘦子笑著問。  「嘿!他可有來歷!」威叔神氣的說,「西町大爆炸你還記得不?那火燒的!三天三夜都不滅啊!他,就是那時候我從火堆裡救出來的!你沒見他當時的樣子,混身是血,手裡還抱著半截死人胳膊,呀,恐怖的不行!救活之後,問他什麼都不知道,只是嘴裡不停說著:『如畫,如畫……』,估計是他親人吧。我跟著重復了一次,他好像就清醒些了!你不叫他如畫,他根本不理你!」   「別說了!聽著嚇人!」瘦子拉著威叔說,「快走吧,來不及收工了!」   「喂!如畫!走啦走啦!真是的,半聾半傻還這麼喜歡看熱鬧!」威叔大聲喊。   「他……他怎麼了?」瘦子指著如風說。如風的臉上,清清楚楚的掛著兩行淚。   「不是吧!沒見過死人啊!又不是你娘,哭什麼哭!」威叔驚訝的說。   「我這裡……」如風按住胸口說,「很痛……」   「痛狗*!快走吧,小心流彈打死你!這世道,唉!」威叔搖搖頭說。如風最後向我倒下的地方望了一眼,疑惑的,不捨的,哭著望了一眼。終究,他還是慢慢走遠。  天空突然飄起了雨,雨滴淋在我的臉上,感覺暖暖的。我的眼前一片漆黑,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,只餘下如風的樣子。     「不會讓你等太久的!」     「不要走!不要和任何人走!」     「我絕不會扔下你一個人!」     「姐,一起回家吧!」     「夏如畫,我愛你!」     「只有我一個,不好嗎?」    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   「魏……」如風慢慢變小,最後變成了我們初次見面時的那個小男孩。他就站在那裡,站在時光深處,站在生命盡頭,靜靜的,等著我。阿風,我會去,一定去。去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,不會下雨,種些花,養些小雞小鴨,到老到死,永不分離。一絲微笑在我的嘴角綻放,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……   如果,   真的三世一輪回,   那麼下次見面的時候,   弟弟,   請一定要,再愛我一次……(全篇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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